故里西充入梦深
文梅
油菜花
四月中旬回四川西充，正值油菜花开，走千里万里，都是黄灿灿的美色。微风吹过，天地都被熏香了。让人不自觉地感到自己的高贵，你看，这种待遇，也就是神仙可以享受啊！边看美色，边吸进花香。要知道，一路都是如此啊，香飘千里。
想象城里人煞费苦心搞的什么熏香啊、精油啊，多么小家子气、做作啊！什么叫熏香？这才叫熏香呢，香云浓厚，香气飘荡四野，扫荡每一个无名的脚印。
一个月后，油菜花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像我们吃的豆荚样的果实。只是，这是袖珍豆荚，长长的、细细的、密密的。原来的每一朵花都牵出一根豆荚。它是绿色的，但颜色稍微浅一些，与周围其他的绿色植物形成色差。使绿色的世界变得更加丰富。后来豆荚越来越大，每一株油菜花开始直不起身来。它们集体呈现出一种因果实丰硕而变得谦虚的曲线来。它们太美了，用油画画出来也会很美。
待它们完全变黄后会被收割，三斤油菜籽换一斤菜籽油。油菜花的芳香便从田野里转移到各家各户的厨房和餐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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鞭炮
阿丹和他父母一下车，家里的幺爹就来接了。还有幺姑和姑父，他们背上都背着背篓，阿丹父母、姥姥、老爷带的各种旅行箱，统统都被装进他们的背篓。但是，有一只背篓里居然装了一些鞭炮，这是做什么用的呢？
在公路上走了不到五十步，大家就开始下到田埂。通往奶奶家的田埂有一半被修成了文明路，所谓的文明路就是铺上了石板的路。一块石板，大概有五六十厘米宽，走起来感觉比马路好玩。两边就是风景画了，像宽叶韭菜一样的麦子，黄黄的油菜花，开着浅紫色花的胡豆，卷着触须的豌豆尖……
文明路走到头的时候，正是阿丹爷爷的“房子”，那是用石块垒成的坟，大家就在这里停下来，开始回乡祭祀仪式。烧一些黄纸给过世的长辈。刚刚回家的人，包括阿丹和他的父母，跪在坟前磕头，磕完头、烧完纸，就把鞭炮点燃了。随着噼噼啪啪的炸裂声响起，硝烟在眼前弥漫开了，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火药味。
到了奶奶家，吃了午饭。下午，阿丹和他的父母又去太奶奶坟前烧纸、磕头、放鞭炮。
这就是乡村的风俗，让外地的人，尤其是没有此等风俗的北方人感觉到很温馨。
昨天下午，山下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鞭炮声，不是有人家办婚丧礼仪或过生日，就是有家里人回来了。乡村的鞭炮不像城里，城市的鞭炮声非常躁，声音在楼群中撞来撞去，充满了不和谐。而乡村的鞭炮一点也不吵人，相反还衬托出乡村的宁静。打个比喻吧，乡村的鞭炮燃放时所发出的声音，就像有一树梅花的开放，花朵炸开了，很有力度，但出来的是香味、是色彩，是心头漫漶出来的乡情。?
杀鸡
小姑用背篓背来一只黑白羽毛相间的大公鸡，准备给远方来的客人吃。可是客人却不领情，作为客人代表的阿丹一见就反对小姑杀鸡。
他告诉小姑说，鸡那么漂亮，你不要杀它。
小姑不听。
阿丹说，你杀鸡，它会报复你。
正巧有一只蜜蜂不知何因钻进小姑的裤管，叮咬了她的脚踝，她痛得要命。阿丹说，看，你遭报应了吧！
小姑痛得龇牙咧嘴，依然表示要杀鸡，她把鸡头对着阿丹，并且挨得很近。阿丹感到恐怖，哭了，拼命去抓挠小姑的手和胳膊。
小姑只好把鸡放回背篓，可她不甘心，就拔了一根鸡毛，跑来让阿丹看。阿丹不要。她说，我还拔。阿丹就去看，这一看不要紧，阿丹感受到了鸡所遭受到的巨大痛苦。他像一枚鞭炮见了火，一下子气炸了。他大哭着，没命地去踢小姑的腿，用头撞她的肚子。他因为气愤而奋不顾身，气愤、悲伤、痛心。阿丹的情绪非常复杂，他的状态出乎现场所有人预料。
后来阿丹说，我当时就像一只猫那样抓人挠人。?
胖胖、贝贝和虚虚
胖胖是一个不到天的小狗，它很憨，但却懂事。它处处能做到不让人嫌恶它。
比如，你上厕所，它正巧在厕所门里趴着，你可能会担心它会不会袭击你。你这种疑惑的眼神刚落到它身上，它就仿佛是很舒服、很自在地往地板上一趴，让你很放心。你在那里解手，怕它是一只喜欢吃大便的狗，可它故意把头转过去，把虚无的目光投向漫无边际的一个地方，或者干脆开始蒙头大睡，表示它对此没兴趣。
贝贝呢，原是城里的宠物狗，因命运坎坷，没有享到狗福，被流放到山里来了。这里，没人拿它当宠物对待，使它心里颇不适应，也无法平衡。贝贝长相俊俏，也称得上是美人，但因为在山里既没人给它洗澡，也没人给它梳妆，所以一身毛看上去肮脏拖沓。
一个会相面的人说，胖胖老实厚道，贝贝有阴谋诡计。贝贝显然聪明，但性格不及胖胖好。主人嫌贝贝碍事，拿脚赶它走，它当即张嘴就咬。
贝贝像破落家族的小姐，典型的红颜薄命。
家里来了人，胖胖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亲戚，可贝贝见了客人没完没了地咬。它就是多疑，无法放心家里的安全。它一叫，胖胖就冲上去教训它、斥责它。要知道贝贝一岁多了，胖胖只有两个多月大。
但外人来了，它们只要听年长的虚虚一叫，马上就叫着从任何一个它们置身的地方，冲到庭院中，与虚虚呼应，同仇敌忾。
作为狗，好像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，这种明智是很多人所不具备的。
虚虚呢，是最年长的一条狗，唯有它被绳子拴起来看家。它总是孤独地呆着，没有机会和两个小的玩耍。
与三只小狗相处时间一长，对他们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，多少知道了一些狗的性格。
它们都有致命的弱点，这是它们自己永远也绕不开的。
胖胖尽管在其它的时候懂事，但只要一开饭，它一定会跑到餐桌下找吃的。打它走，一会儿它还回来。吃过飞脚，吃过棒子，可它居然一点也不吸取教训，对此毫不在乎，乐此不疲。
贝贝呢，一旦被赶走，就不回来。只是在赶它走时，它会拒绝走，还会咬人。
虚虚因为年长，比较狡猾，经验丰富。
家里买来一对小鹅。有人在的时候，虚虚装作若无其事，可是人一离开，它就发动进攻，居然把两只鹅都咬死了，导致被阿丹的幺爹打得鬼哭狼嚎。
家里一只老抱带了十只小鸡。老抱在的时候，虚虚不敢惹小鸡。有一天，老抱突然亡故，虚虚就吃了一只小鸡。当然，虚虚又被打得鬼哭狼嚎。此后，只要有人，小鸡即使在它身边，它看也不看它们；有人发现它盯着小鸡看，就对它呵斥，让它知道人知道它的鬼心眼了。
阿丹的幺妈给虚虚喂饭时，贝贝居然抢着吃。阿丹的幺妈拿长棍子打贝贝，想把它赶走。贝贝愤怒地冲她吼，还咬她的棍子。虚虚见状，一下子冲过去咬贝贝，并把它一下子掀翻在地，用身体压住贝贝，以此表示自己的立场，并告诉贝贝，它可能缺少这样的传统教育。
阿丹的幺妈很吃惊，狗没有不护食的，虚虚居然肯把饭让给贝贝吃，真是了不起。阿丹的幺妈说，白米饭是可以，但若给它骨头，就没有敢跟虚虚抢的。
后来，阿丹的幺妈决定把虚虚送人，她认为这狗是“坏了”。因为上一年阿丹的幺妈出去打工，他幺爷一个人在家不喂狗，把虚虚饿坏了，它就逃走，到一个人家咬死了六只鸡。从它沾了血腥之后，就无法改变这种嗜好，就像兵器，一旦沾了血，就要再杀人一样。?
抱鸡
阿丹的姥爷到阿丹奶奶家才两天，就发现她家院子里的霸主是一只抱鸡，阿丹叫它
老抱。
这只抱鸡刚刚孵出十只小鸡娃，每天负责照看它们的饮食起居。早上天一亮，它就带它们去觅食，吃小虫、吃谷糠、吃菜叶、饮泉水。玩了一天，到傍晚就带它们回窝休息。阿丹姥姥观察得仔细，老抱啄起一粒玉米粒，故意把它放在地上，用咯咯的叫声提示小鸡来吃。小鸡不吃，它就连续啄了三次，告诉它们，这是好吃的东西。
老抱是一个很好的老师，作为鸡该怎样生活？它把全部的生存方法都教给小鸡，包括每天的行走路线，食物的颜色、形状、气味，水源在哪里，何时起床，何时睡觉等等。
老抱还是一个勇敢的战士，谁若想接近它的孩子，谁就会成为它的敌人。胖子是第一个领教它厉害的，胖子闲着没事，见小鸡太小，就想招惹一下它们玩儿，没想到它刚一接近小鸡，老抱就一嘴啄了过去，啄得胖子直打滚。胖子拼命跑，从院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去逃命。可老抱仍不放过它，居然飞出很远，又连续在它脸上猛啄几口。胖子大骇，嚎叫着逃走了，从此再也不敢去惹小鸡了。
在发生这件事的时候，贝贝不在场，所以没有免疫力，这场戏就得在贝贝身上重演一遍。
虚虚倒是在场的，它深知老抱不好惹，也尽量不去惹它。可是有一次小鸡们朝虚虚跑过去了，虚虚只是把头转向它们，并没有什么动作，老抱还是飞行而至，投弹射击，把虚虚收拾了一把。
老抱带小鸡满一个月时，终于不幸去世。阿丹的奶奶说，它脸上有黑斑，也许是毒死了。好像并没有其他的伤，是否它遇上了蛇，为保护小鸡被喷了毒液呢？还是它吃了有毒的东西？总之，失去老抱的小鸡们处境危险，在老抱死亡的早晨，虚虚就咬死了一只小鸡。
但是小鸡们的命运还不像人们预想的那样惨，在阿丹的奶奶家，共有两只母鸡，除了抱鸡，还有一只黑母鸡。这个母鸡每下十五六个蛋，就趴在窝里不出来，想孵小鸡。虽然它的蛋被吃掉了，但它却不管这些，它只对自己的想法负责。它一趴进鸡窝，主人只好用棍子把它打出来，之后它才肯继续下蛋。即使它真的抱了一窝小鸡出来，把小鸡带大后，也还会再用绳子捆住它的脚五六天，她就会继续下蛋。
这只黑母鸡是个残疾，它有一只眼是瞎的，原因是有一次她抱小鸡时，抱了几天就跑出来不抱了，因为天太热，她的一只眼睛就瞎了。
阿丹刚来的时候，每天见了黑母鸡就追，或去吓它。老抱带着小鸡，它也躲得远远的，所以这只黑母鸡除了作贡献之外，身份卑微，处境凄惨。
但老抱去世后就不一样了，人们希望它能接替老抱的位置，带小鸡。
第一天它不怎么理小鸡，晚上在鸡窝里，它好像还嫌小鸡们烦。但第二天它们的关系明显近了一层。偶尔的，黑母鸡会关照小鸡一番。
小鸡们经历过一个月的人生岁月，如同幼儿园毕业，基本上生活还是能自理的，晚上，没有黑母鸡，它们自己也回家进了鸡窝。第三天一早，黑母鸡不知去了哪里闲逛，导致一只小鸡被吃。
第四天，黑母鸡基本上和小鸡们在一起了，但有时它莫名其妙地把小鸡带回鸡窝，不晓得她让小鸡们回来干嘛？嫌它们跟脚？但不管怎么样，黑母鸡的声音里，也多了几分年长者的慈爱。?
打雷了，扯闪了
睡到半夜，我被喊声惊醒，阿丹的幺爷在院子里大喊大叫。我听见阿丹的幺妈红梅也起床了，走下阁楼。就问，幺爷在喊什么？她说，他在喊下雨了、打雷了、扯闪了。
幺爷是一个聋哑人，他小时学习成绩很好，九岁时得脑膜炎，失去听力和语言能力。
他这一晚从睡下开始就没睡安稳，雷雨还未开始，他就在床上发出各种声音。他说话我们都听不懂，只有阿丹的奶奶和阿丹的幺爹、幺妈能与他交流。
年春天，红梅去了新疆。可幺爷不明白，以为她只是去了几十公里以外的南江县。他眼看着别人家在插秧了，红梅却不在，就背一袋子米，去南江找她。结果，他却走失回不了家。没人能告诉他如何回家，幸好他碰到一个同乡，把他送了回来。
红梅说，幺爷比较听她的话，因为如果她不在，就没人给他做饭了。
阿丹的奶奶起床到院子里对幺爷说，你在夜里闹啥子？不晓得别人在睡觉吗？
红梅说，幺爷想喊人帮他收猪草，幺爷的心里对家是非常牵挂的。
家里的孩子，幺爷也很喜欢，吃饭时，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肉夹给孩子。
他很乐观，一般的时候都很高兴，也不晓的想什么心事。只是阿丹的爷爷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去世后，他在干活时想起他，就哭了。
昨天他自己割了一大捆竹子，背回来。一根竹子三米多长，可他的个子还不到竹子的一半，累得他眼珠都快爆出来了，面相显得十分恐怖。
山里的雷是滚雷，一个连一个地爆响。雷似乎也在走路，它在不停炸响的同时，好像离我们的房间越来越近了。电闪也随之不停地撕扯着天幕。
雷与闪的出现，使我的心反而安稳了。在它们出现之前，我就察觉出这个夜晚的诡异，幺爷像是梦呓般地发出各种声音，风声、老鼠放肆的脚步、昆虫莽撞的行程，都让我觉得这个夜晚的与众不同。它是不安的，我想起山下松林里的狐狸，它是否也窥视着这个夜晚，它溜达在我梦的边缘，想伺机闯入。
闪电会让很多晦暗的、含混的东西裸露出来，会使局面走向明朗，而雷声会更为有力地推动事物前进的步伐。它们是时光的另一副面孔，它们将促使幺爷走向他衰败命运的尽头，也让他有机会赢得一个幸福的来生。?
赶场
昨夜下了雨，但当我们上路时发现，路是干的。那是因为风随之而来，山里刮这么大的春风，也算季节中的一件大事。
每一家人都要赶场，大家都穿戴得比平时讲究，只是年轻人都打工去了，只剩下老人带着娃娃们去赶场。
一夜惊雷振奋了大家。赶场路上，大家都兴致勃勃，就连狗都受到感染。一些狗也奔跑在赶场路上，它们跑得异常的快，生命中的野性被提升到半空。每一只都积聚起力量，迸发出气势，有韵律地奔跑，很快把人们甩在后面。它们两两相伴，意气风发，有一只狗挣脱了锁链，拖着五六米长的绳子在山路上狂奔。
阿丹有尿了，就站在路边开始脱裤子。他的小哥哥也陪他一起在路边小解，这时从后面走来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，见状，干脆在路中间停下脚步，把鸡鸡拿出来，可站了半天，他一滴尿也没憋出来，惹得大人哈哈笑。
“走，赶场去。”
阿丹的奶奶和幺妈一见到在田里忙活的人就会说这句话。
“我们种苞谷，不能去。”
一群站在路旁商店里的人都表示，他们不去赶场，听说山上有一户的家人去世了，要去帮忙。
阿丹的妈妈发现，这里的路上行人，都成了她的熟人。他们对她是谁、是谁屋里头的，以至于她家里是哪里的都知道。人们笑着和她打招呼，和她聊天，好像很久以前就如此。
在回来的路上，市场旁商店里的女主人提出中午让阿丹一家在她家吃饭，被阿丹的妈妈拒绝了。
4月13日，天很热，达到30度。阿丹因为热，不愿意快走，于是一位大妈放下背篓，她的背篓里有一个纸箱，纸箱里有四只小鸡。她让阿丹的哥哥拿着纸箱，她来背阿丹。后来她走累了，又有一个不到50岁的妇女接着背阿丹，阿丹成了大家共同的孩子。
赶场回来的人边走边聊，一点也不觉得路长。天热，这样的行走更增加了彼此都是亲戚的感觉。不时有阿丹的妈妈不认识的人和她聊天。不知不觉，阿丹的妈妈也以自己为她们的乡人而自居。人人都邀请她转去她们家里耍。
山里人把玩叫耍。阿丹喂猪，姐姐就说他爱耍猪。阿丹的奶奶则对邀请了她的人说，去她家耍。到了岔路口，与她们告别，大家还显得依依不舍。
赶场是农村的社交活动，除了生产资料，还有生活日用品和食品的采购，人们在路上互相问候，了解一下各家的情况。很多人隔着好远就喊起来了，那音调就像唱歌一样。这种交流就是民歌的起源了吧。人们的眼神中透露着热情，互相望着，走到一起还要拉拉手。那种亲近使山民看起来充满人情味。
是的，他们相互关怀，即使一幅画也足以判断这一切。哲学家所说的种种现代人的精神危机与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现象，在这里是不存在的。
到了集市上，很多平时只顾干农活而无暇相见的人，在采购的时候，不忘相互问寒问暖、问老问小。一个集市就是一个信息交流中心，也是山里人情感的纽带和观察农村变化的窗口。?
森林公园
阿丹的奶奶家有一座长满松树的山。阿丹的父亲称它为森林公园。小时候，他从这公园一侧的悬崖上掉了下去。幸好他掉下去
之后，被一棵树拦截了，捡回了一条命。
这里常年没人来，地上的松针落了很厚。林中也有其他树、花，花有很多种，不同季节开不同的花，展现不同的色彩。眼前遍地是白色的扁竹花，下个月，主角就换成红艳艳的杜鹃花了。
在森林公园的一角，阿丹的奶奶发现了几处与众不同的动物粪便。她说，这粪便是狐狸的。
阿丹的父亲总向在城里长大的阿丹母亲炫耀，这山里过去有孔雀，孔雀会飞。孔雀没看到，但三年前来这里时，在田边看见一只猫头鹰，她觉得它的长相、叫声都是惹人怜爱的。
阿丹两岁大时来过这里，那时他被人背着，对这座山没有任何印象。现在阿丹六岁多了，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在此留下自己的足迹。
阿丹的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提议要带他来这里玩，上午他们去玩了一个小时，大人不知他们玩的什么。午饭时他们听见大人的叫声，就排着队回来了。路上，阿丹还趴在琴背上，要比他大三岁的姐姐背。
下午，阿丹的妈妈抑制不住好奇心，决定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玩的，就跟他们一起进了山。在一片开阔地上，就有他们上午的作品，在一棵大树下，是一个折了的松树树冠，它天然地形成了一个小窝棚扣在那里。几个小孩又拉了树枝搭上去，拾了些松针铺上去，真的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意图。
芳姐姐用毛线穿了一串扁竹花，挂在入口的两个树枝上，于是出现了一道美丽芳香的大门。他们还在这个屋里面铺了很厚的松针，可以使他们在里面很舒服地躺着休息。
在松针上坐着，感觉很软也很干燥，阿丹的妈妈坐下就懒得起来了。看着几个小孩子继续忙乎，他们用毛线围了三棵树，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院落。他们折了很多灌木枝条搭在毛线上，于是形成了天空中垂下来的树枝墙。在这个院子里，他们也铺了很多松针。
下面该干什么呢？两个女孩同时躺下来，可是无意间就相互玩闹起来。她们发现躺着闹使不上劲，干脆站起来角力，以便分出输赢。斗着斗着，她们感觉这就是一场比赛。分出输赢后，再接着比。四个小孩中最大的哥哥先是看热闹，后来也参加了进来，他看不起两个女孩，一上手就轻易地把她们摔倒了，可两个女孩并不服输，她们联合起来把哥哥摔倒了。
从城里来的阿丹没玩过摔跤这个游戏，一开始他只是笑着看，后来姐姐邀请他参加了。他很有兴趣地钻进比赛圈，他们现在是四个人了，于是分成两组同时进行摔跤。阿丹与芳姐姐摔了几个回合，又与琴姐姐摔了几个回合。虽然结果多以他被摔倒为主，可他一点都不服输，像个小公牛一样，瞪着眼睛，斗志昂扬，两只小手抓住对方的衣服不放。把他摔倒，还颇费姐姐们的力气。她们说，九弟弟的力气长得快的很。
阿丹越摔越上瘾，游戏结束了还不肯回家，一再要求返场加赛。?
花与果
从街上买完东西回家，阿丹的妈妈就接了两个侄女和一个侄子回家。路上，她们看
见路旁的高崖上开满了花。她们眉开眼笑地说，桐子花开了，天气不会再冷喽！
树下已经落了许多花，刚刚发现它开，它却已经在落了。
山里的花是一批接一批地开，阿丹刚来时，是满山黄黄的油菜花。此时，粉红的桃花、樱桃花和白色的苹果花、梨花也相继开放了。路边的扁竹花是白色的，花瓣中间的花纹和花蕊经过精心装饰，很像蝴蝶的翅膀。
还有粉紫色的萝卜花、浅紫色的胡豆花，花朵与其极其相似的豌豆花稍微开晚一点。
阿丹的姥姥与梨花合了影。没多久发现紫色的扁竹花也登场了。
阿丹奶奶家还有两株菊花，这种菊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，它是橙色的，花瓣密密的，有无数重，组成一个圆球，每一片花瓣都像蝴蝶的翅膀那么薄，但好像比蝴蝶的翅膀还软，像蚕丝织就的，风一吹，就飘动。这花可能是菊科的，但却不会是菊花。因为一根长长的花枝，居然从上到下开满了一串串的花，一朵挨着一朵。这花看似娇气，又极其朴实，看上去令人怦然心动。
伊犁的朋友发短信说，那边春季的花，依序也在开了。她说这话时，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杜鹃，深粉红色的。几个孩子看见花，眼睛就放光，她们摘下花来，扯下花蕊，之后一张嘴，就给吞进去了。她们说，好吃。
有一种野果叫牛忙忙，有一点发红了，孩子们把红的绿的一块摘下来。绿的留着玩儿，只把红的吃了，说好吃。真的吗？阿丹妈妈跃跃欲试，一进嘴，哇！味道酸死人。可她们吃起来眼睛也不眨就吃下去了，依然边吃边说好吃。
放学路上，她们照样可以找到吃的。一种叫“炮儿”的果子，像小拇指甲大小，也发红了，他们说味道像草莓，摘一颗喂给阿丹的妈妈。她想这回应该不一样了，一吃，酸死了，五官都挪位了。
回了家，看见樱桃树上的樱桃，也有点发红了，就想爬上去打下来吃。阿丹妈妈一看，嘴里就冒酸水了，可他们硬说是可以吃的。
是可以吃的，有一些小鸟偶尔来吃，是试探性的，当樱桃红透后，先头部队会叫来大批的小鸟来吃，松鼠也吃，其他的动物也吃，那时候，人就得快点了，不然就抢不上去了。
刊于《青年作家》年第10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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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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